本报记者  罗晨

　　新冠肺炎疫情给今年全球粮食生产带来“大麻烦”，包括联合国粮农组织（以下简称“粮农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等在内的国际组织与机构都对粮食安全和营养不良发出了警示。在9月29日全球首个“国际粮食损失和浪费问题宣传日”到来之际，粮农组织向全球呼吁：“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今天，我们要对粮食损失和浪费说‘不’。”

　　“中国在减少食物损失和浪费方面做出了很多努力。”日前，粮农组织驻华代表处助理代表张忠军先生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节约粮食与反对浪费相关政策的制定和落实不仅有利于中国人民，也为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提供了可借鉴的经验。

全球饥饿问题仍严重

每年约1/3粮食被损失或浪费

　　根据粮农组织估算，2020年全球谷物总产量有望达到27.65亿吨，比2019年增加5800万吨，创历史新高。增产的主要因素包括政策扶持、新型栽培品种、农资投入品及销售渠道等方面的创新、投资以及亿万农民的辛勤劳动。然而，根据2011年粮农组织开展的粗略估计，世界上每年约三分之一的粮食被损失或浪费。粮农组织《2019年粮食及农业状况：推进工作，减少粮食损失和浪费》报告对粮食损失指数进行了初步估计，全球约14%的粮食在从生产至零售环节之前被损失掉，相当于每年损失约4000亿美元。通常情况下，果蔬的损失和浪费比例高于谷物和豆类，特别是在冷藏或加工条件落后的地区。各商品组以及供应链各阶段之间粮食损失和浪费情况差异显著。发展中国家的粮食损失率更高，如撒哈拉南部非洲以及南亚和中亚地区的粮食损失率分别为14%和20.7%。

　　粮食被大量损失和浪费的同时，全球饥饿问题仍然很严重。粮农组织最新版《世界粮食安全和营养状况》报告显示，2019年近6.9亿人遭受饥饿。高成本和低经济可负担性，意味着有几十亿人无法吃上健康、有营养的食物。其中，亚洲的饥饿人数最多，非洲的饥饿人数增长最快。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在抗击饥饿相关进展受阻的同时，新冠肺炎疫情正凸显出全球粮食体系的脆弱性和欠缺之处，包括体系中涉及粮食生产、流通、消费的所有活动和流程。6月，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表示，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今年陷入极端贫困的人数可能将多出4900万人，严重缺乏食品和营养保障的人口也可能迅速增加。全球国内生产总值每下降一个百分点，就意味着发育迟缓的儿童人数将增加70万。古特雷斯表示，即便是食物丰富的国家，也面临着食品供应链中断的风险，假如国际社会不能立即采取行动，疫情和防控措施就可能使全球陷入粮食紧急状态，对数亿儿童和成人产生长期影响。9月，粮农组织总干事屈冬玉在署名文章《重建粮食及农业领域，打造更美好未来》中提到，受疫情及相关防控措施影响，全球粮食供应链中断、劳动力短缺和粮食减产等问题已经显现。

保留营养价值、降低食物成本是关键

食品加工技术助力粮食减损大有可为

　　在宣传日到来前夕，张忠军在谈及如何应对全球粮食安全挑战时指出，水果、蔬菜和很多动物源性食物都是高营养但易腐败，尤其是鱼类、鲜奶、肉类和蛋类。在粮食不断增产的现状下，降低此类“营养食物”的成本至关重要。“在食物供应链各环节采取政策行动，提高食物储存、加工、包装、流通和营销等环节的效率，从而减少食物损失。”张忠军认为，为减少“营养食物”的损失而制定的政策和投资方案能通过两种途径提高其经济可负担性：第一种侧重于食物供应链的早期（生产）阶段，这样往往可以增加供应，降低食品的农场批发价；第二种则是瞄准粮食供应链中损失最严重的环节，这样做可能更有利于降低目标食物的成本。

　　“损失最严重的环节”指的便是市场基础设施不足和加工技术有限。“改进装卸、储存、加工技术和基础设施（冷藏系统、冷链、干燥技术、改良包装等）可以创造机会，减少损失，降低消费食品价格。”张忠军说，全球各国有必要进一步加大政策支持力度，打造更加注重营养的价值链。关键政策方案包括投资改进仓储、加工和保存等各方面能力，以保留食品的营养价值，而不是投资深加工食品的生产。改进各国路网和运输及市场基础设施也在很大程度上有助于提高健康膳食的经济可负担性。除仓储外，适当的食品处理和加工设施对于提高营养食物价值链各环节的效率也同样具有重要意义。

　　为尽可能减少疫情对粮食安全和营养状况的破坏性影响，推进全球粮食体系转型，提升其韧性、可持续性和公平性，粮农组织于今年7月宣布“2019冠状病毒病应对与恢复计划”，呼吁在以下7个关键优先领域采取行动：加大全球人道主义应急计划的力度；完善数据，提升决策水平；促进经济包容与社会保障，以减少贫困；完善贸易与食品安全标准；提升小农户的恢复能力；加强“同一个健康”举措，防止出现新的人畜共患病大流行；开启粮食体系转型进程。其中第七项“开启粮食体系转型进程”，建议引进新技术和创新解决方案，改善新鲜食品市场和加工的基础设施、收获后管理和技术以及提高冷链管理能力，包括通过清洁能源等。

　　这一行动将很好地帮助全球粮食体系实现转型。粮农组织在2020年《世界粮食安全和营养状况》报告中敦促实现粮食体系转型，以降低营养食物的成本，提高健康膳食的经济可负担性。虽然具体解决方案在不同国家之间，甚至在一国内部都存在差异，但总体方针是一致的，包括在整个食物供应链、食物环境以及影响贸易、公共支出和投资政策的政治经济学范畴内采取干预措施。报告还呼吁各国政府将营养问题纳入本国主流农业政策；努力减少食物生产、储存、运输、流通和销售过程中导致成本上升的因素，包括缓解低效率以及食物损失与浪费问题等；支持小规模生产者生产和销售更多营养食物并保障其市场准入；优先重视儿童营养，将其作为最需要关注的群体；通过教育和宣传鼓励行为改变；将营养纳入国家社会保护体系和投资战略等。

践行“减损”与“反浪费”

系列举措展示“中国担当”

　　“中国在减少食物损失和浪费方面做出了很多努力。”张忠军说，2013年，中国发起“光盘行动”；2016年，中国宣布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国别方案，其中包括为落实“到2030年，将零售和消费环节的全球人均粮食浪费减半，减少生产和供应环节的粮食损失”而采取的相关行动。今年，中国政府为进一步鼓励节约食物和减少食物浪费采取了一系列举措。4月，农业农村部颁布了关于“加快农产品仓储保鲜冷链设施建设”的实施意见，助力夯实农业物质基础装备，减少农产品产后损失，提高农产品附加值和溢价能力；改善农产品品质，做大做强农业品牌；实现现代农业发展要求，加速农产品市场流通硬件设施、组织方式和运营模式的转型升级。9月，国家粮食和物资储备局发出《关于创新举措加大力度进一步做好节粮减损工作的通知》，提出充分认识节粮减损工作的重要意义加强立法修规，强化依法管粮依规节粮；加强体系建设，全方位持续减少粮食产后损失；强化科技创新，全面推广节粮减损新技术成果；大力弘扬节俭美德，营造爱粮节粮舆论氛围。

　　今年8月，习近平总书记对制止餐饮浪费行为作出重要指示。强调要加强立法，强化监管，采取有效措施，建立长效机制，坚决制止餐饮浪费行为。要进一步加强宣传教育，切实培养节约习惯，在全社会营造浪费可耻、节约为荣的氛围。习近平总书记的这一重要批示引起强烈反响。中国烹饪协会发布“制止餐饮浪费，培养节约习惯”倡议书，中华预防医学会、中国营养学会、中国学生营养与健康促进会等发布“珍惜食物，合理膳食”倡议书，号召餐饮服务单位与个人共同投身杜绝浪费行动。在9月举行的2020年中国服贸会粮食现代供应链发展及投资国际论坛上，中国粮食行业协会会长、中粮集团有限公司副总裁栾日成代表中国粮食行业协会提出三点建议：积极发挥国际组织、行业协会的协调推动作用，继续加强与国际相关治理机构和平台交流合作，促进全球粮食供应链实现高水平协作；充分发挥粮食企业的市场主体功能，持续深化农业贸易和投资合作，提升粮食生产水平和流通效率，探索国际粮食合作新模式；积极顺应科技化、数字化发展趋势，推动全球粮食供应链高质量发展。中国粮食行业协会和中国植物油行业协会也发起“节约粮食，反对浪费”倡议，号召行业在粮食生产、收购、储存、加工、物流和消费等过程中多环节、全链条节约粮食。

　　“这些政策的制定和落实不仅有利于中国人民，还可以为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提供可借鉴的经验。”张忠军介绍，在中国，粮农组织驻华代表处积极与政府部门、私营领域和科研院所等开展合作，共同减少粮食损失和浪费。2019年11月，粮农组织驻华代表处与清华大学、瑞士发展合作署等伙伴合作，举办了首届“减少粮食损失与浪费”创客坊活动，来自中国各地的青年团队聚集在北京，用创新技术和方案探索如何减少粮食损失和浪费。在加强公共宣传方面，今年9月初，粮农组织驻华代表处携手阿里巴巴公益、饿了么公益发起“食物零浪费”项目，倡导用餐时食尽其用，减少食物浪费。同时，号召餐馆提供“半份外卖”，让小食量的消费者也能够光盘。

　　“中国关于减少食物损失和浪费的措施非常重要，并且广受欢迎。”世界资源研究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安德鲁·斯蒂尔日前表示，相信中国减少食物损失和浪费的决心与努力会取得成功，并期待其他国家受到鼓舞而采取措施行动。

全球性问题需要全球通力解决

加快新型粮食体系构建是重要手段

　　9月29日，全球迎来首个“国际粮食损失和浪费问题宣传日”。“我们必须恢复完善粮食体系并实现转型，打造更具韧性、更加公平的未来。”屈冬玉在文章中建议，全球应从完善数据、提升决策水平，采取集体行动、大力提升协同效应和加快创新等三方面防止危机进一步恶化，增强抵御冲击的韧性并加快粮食体系重建。

　　“与其他措施相比，加强减少粮食浪费的公共宣传、供应链基础设施投资、为农民开展最佳实践培训、改革无意中导致更多粮食损失和浪费的粮食补贴等干预措施成本效益更高。”张忠军介绍，粮农组织鼓励公共部门、产业界和个人不断创新，推动技术进步，推广有关政策，减少粮食损失和浪费；呼吁农业生产和食品加工从业人员，尤其是青年人，通过技术和行动层面的创新，开发收获后管理技术方案，创新合作方式和改善食品包装；鼓励行业放宽对水果和蔬菜的外观要求，制定减少粮食浪费的相关政策，例如编写指南指导粮食银行对安全的剩余粮食进行再分配。张忠军同时提出，粮食问题不应仅仅关注粮食本身，气候问题等粮食体系之外的各个方面也应当受到重视。

　　为推动国际社会加快行动减少粮食损失和浪费，粮农组织于7月29日启动“衡量和减少粮食损失和浪费技术平台”。该平台是粮农组织关于粮食损失和浪费的信息资源门户，汇总了全球在衡量和减少粮食损失和浪费方面的政策、行动和成功案例等相关信息，可提供包括规模化的在线粮食损失和浪费数据库，损失和浪费的粮食种类和环节，减少粮食损失问题的论坛、在线课程，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有关粮食损失和浪费的政策简报，以及针对个人减少粮食浪费的建议等在内的各类资讯。全球性问题就需要全球通力解决，在疫情大流行给世界各国的公共卫生系统带来巨大压力的背景下，张忠军认为，全球应携手合作，防止危机进一步恶化，增强粮食体系抵御冲击的韧性并加快体系重建，遏制全球粮食市场出现不必要的恐慌行为。

　　声音

　　餐饮浪费现象令人痛心，但并非只有中国需要面对这个问题。事实上，全球每年约有1/3的食物在生产与消费过程中被损失和浪费，经济损失近1万亿美元。同时，因浪费食物造成的温室气体排放约占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的8%。减少食物损失和浪费对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贡献往往被人们忽略。通过减少食物损失和浪费，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都能够节约成本、减少饥饿，并应对气候变化。

　　中国正在强化此前的努力。中国从餐厅、酒店和餐饮企业开始，将减少食物浪费的行动扩大到公众。世界资源研究所的研究印证了这种做法的好处：餐饮企业调整菜品供应可以对消费者的行为产生重要影响。

　　减少食物损失和浪费也将带来经济效益，企业减少食物损失和浪费的行动，往往成本很低，甚至是零成本，但将为企业节约大量资金。一项针对17个国家和地区的1200个商业点的调查分析发现，几乎所有商业点都通过减少食物损失和浪费节省了资金；超过一半的企业在采取相关措施时，每投入1美元就节省14美元。家庭在减少食物浪费的同时也可以省钱———购买减少了，花费自然减少。虽然每个国家的情况不尽相同，但节省食物所带来的经济回报都是非常可观的。

———世界资源研究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  安德鲁·斯蒂尔

　　敬天惜粮、勤俭节约自古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些年中国粮食连年丰收，已连续5年稳定在1.3万亿斤以上，小麦多年供求平衡有余，稻谷供大于求，口粮绝对安全有保障。2019年我国人均粮食占有量超过470公斤，远远高于人均400公斤的国际粮食安全的标准线。但是，丰收不是浪费的理由，我们必须时刻绷紧粮食安全这根弦。提倡节约不是强制做什么，也不是要求少吃饭，更不等于缺粮，而是提醒人们铭记“丰年不忘饥苦，富岁当思节约”之诫，不要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中国工程院院士、杂交水稻育种专家  袁隆平